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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 長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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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發什麽呆呢?吃飯吃飯。”

耳邊響起風巒的聲音,阿糯好不容易收回神智,才看見風巒張開手掌在她眼前揮著,嵐澤和逐光都盯著她。

“嗯,可能是昨晚沒睡好。”她敷衍道。

“阿糯近來照顧為師,的確是辛苦了。”嵐澤說著盛了一碗粥,放在她面前,柔聲道,“慢些吃。”

阿糯的眼神閃了閃,默默接過來,裝作沒有看見逐光和風巒意味深長的目光。

自從嵐澤以身受重創的代價,從蒼垣手中救下她以後,他們之間的氣氛就總有些微妙。阿糯覺得自己可能是吃撐了,明明在凡間時和嵐澤是兩情相悅,上了玉門山後也老嫌他躲躲閃閃的不爽快,可如今卻怎麽都覺得怪怪的,還不如先前踏實。

她試圖告訴自己,眼前這個人在你修煉成仙前都不會與你有什麽關系,但又總忍不住想起從他枕下掉出的那一枚姻緣結。

逐光的廚藝好,連一碗白米粥也熬得厚薄適中,入口生津。她看似專心地喝著粥,腦子卻在想別的事情。

這些天來,也不知是怎麽了,她每晚都做許多許多夢,但卻很少能記得夢裏的事,她似乎夢見過嵐澤,夢見過蒼垣,還有一大堆認識不認識的人,也夢見過大山大澤,飛鳥走獸,當然,還有她從小做到大的那個夢——她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裳,對面有一個男子望著她,雖然她看不清他的臉,卻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悲傷。

這直接導致每天她醒來的時候,頭都暈暈乎乎的,腦袋像是要被這些夢撐炸一樣。

她留心回想了一下,這些夢,好像是她去過那個長滿冰夷草的巖洞後才來到的。

“喲,都在吃早飯呢?”門口忽然傳來一個聲音。

阿糯不看也知道是誰,多日不見的司命星君就大搖大擺地進來,在她身旁坐下,笑瞇瞇地抓起一塊紅糖蒸糕,“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。”

風巒看了看她,義無反顧地趕緊抓了兩塊放進自己碗裏,深有唯恐吃不上的架勢。

阿糯看著鏡堯腮幫子鼓鼓的樣子,忍不住大搖其頭,感情她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,連頓早飯也得靠蹭的,難道當今天帝治下臣子連個飯都吃不飽了,嘖嘖。

嵐澤倒是面色從容,只問:“不知司命星君所為何事?”

“哦,這不是秋天了嘛,雖然天上也不講個四季,但帝昊還是想附庸一下風雅,擺個酒宴大家熱鬧一下,定在三日後。他說懶得給玉門山寫請帖,讓我跑個腿告訴一聲就行了。”

阿糯的嘴角不由抽了抽,敢這麽說天帝,膽子也不是一般的大。

嵐澤卻絲毫沒有給面子的意思,答得飛快:“我有傷未愈,你轉告帝昊,我就不去了。”

“你當我傻的嗎?”鏡堯一撇嘴,忽地搭住阿糯的肩,“阿糯,你想不想去見見世面?我跟你說,天宮可好看了,到處都是白雲仙霧,奇花異草,還有漂亮的小仙娥。哦,還有十裏桃林,結出來的桃子這麽大……”

阿糯看著她比劃的足有西瓜那麽大的手勢,甚感狐疑。

不過鏡堯有一句話倒是說對了,誰不想去天宮見世面啊,像她這樣的凡人,八百輩子也沒有上過天好吧。

“我……”她忍著癢癢的心,又看了看嵐澤,咽了口唾沫,“我還是不去了。”

“不是吧?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無聊了?”鏡堯頓時哭喪著臉。

“你也聽見了,他有傷未愈,他不去,我也不去。”

鏡堯咬牙切齒,這兩個人簡直……大庭廣眾,堂而皇之,她剛才分明看見嵐澤彎了彎唇角,十分得意地向她一笑。

“哎,你吃飽了吧?”阿糯笑容可掬地挽起她的手,“我們一塊兒出去消消食。”

“其實我還沒……”

鏡堯剛想掙紮,已經被阿糯不由分說地拖起來走了,後半句話只能硬生生吞回肚子裏,無限委屈。

而嵐澤和風巒看起來都心情大好,目送著她們離開,只有逐光不甘心地在後面道:“不多吃點再走嗎?我做的蕓豆卷還沒動呢……”

阿糯拽鏡堯出來,實在不是消食這樣簡單,但又遲遲沒有想好怎麽開口,雜七雜八,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扯了一路,也沒繞到正題上。

鏡堯如她自己所言,倒也的確不傻,終於在阿糯問到“天界的雞是不是也下蛋”的時候,忍無可忍停下腳步,“你到底想說什麽,趕緊的。”

阿糯盯著她好一會兒,忽然一笑,“我到底是誰?”

果然,鏡堯的臉上閃過無法掩蓋的震驚與慌張,“你,你什麽意思?”

阿糯望著結巴的司命星君,只是笑,而一言不發。

這些天以來,她的心頭始終環繞著一團巨大的疑雲。為什麽青漪劍會與她心意相通,為什麽蒼垣篤定能拿她這個才入門數月的弟子要挾嵐澤,為什麽身邊的這些人時常躲躲閃閃,好像話裏有話,為什麽她對一些事情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,她做的越來越多的夢到底是什麽,她一個凡人和身為上神的嵐澤是從哪裏來的天定姻緣,甚至……她真的像她前十七年以為的那樣,只是謝家塘糕點鋪的阿糯嗎?

細想起來,這些疑點此前並非沒有出現,只是直到這次親眼見到風巒為向婉洗髓,再也無法忽視了而已。

但是在這個玉門山上,她沒有人能夠去問,她能感覺到嵐澤、逐光、風巒,他們都在齊心協力地向她隱瞞著什麽事情,並且他們一定認為這樣是為她好的,所以無論她用什麽辦法,他們都不會告訴她。而向婉又是個比她更一無所知的,問了也是白問。

阿糯思來想去,覺得只能從鏡堯身上探探口風,正琢磨怎麽找她,沒想到她倒自己送上門來了。

“阿糯,你沒事吧?”鏡堯幹巴巴地笑道,“你還能是誰啊?”

阿糯咧了咧嘴,轉過身去,忽然輕擡起右手,一道法光就從掌心迸發而出,打在樹幹上,雖然力道不大,也立時現出一個淺淺的凹坑。

“你幹嘛?有什麽事也別拿樹撒氣啊。”

阿糯摸了摸那個坑,忽然蹦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:“鏡堯你看,我的術法得玉門山的真傳嗎?”

鏡堯翻翻眼睛,這些日子都沒見她多用功地修行過,怎麽今天倒想起這個問題來了。

“你是嵐澤親自教出來的,真傳肯定是真傳,不過嘛……”她還頗斟酌了一下用詞,以免傷及阿糯的自尊心,“離學到精髓還稍微有那麽一點距離。”

阿糯若有所地點點頭,隨意往那棵樹上一靠。

“這就奇怪了,你說,我一個凡人,上玉門山後也沒有洗髓,就修煉天界法門,怎麽到現在還沒死啊?”

鏡堯的臉色立刻就僵住了。

“可能我這個人腦子缺根弦,從前倒沒想過這個問題,不過最近發生的事太多,我和嵐澤差點都死了,我覺得如果下回再遇到這樣的事,好歹得在死前弄個明白。”

“鏡堯,你還記得嗎,上回我和你一起下凡的時候,我想借你的紅塵簿看看我和嵐澤在凡間三萬多年的緣分,可是上面怎麽也顯不出東西來,我當時倒沒在意,但後來仔細想想,總覺得不應該。”

“其實我想問的事不多,我只是想知道,我到底是誰,我和嵐澤……到底該是什麽樣的,你明白嗎?”

鏡堯的眼神閃了閃,似乎有種很覆雜的東西在裏面。

阿糯笑了笑,“鏡堯,我是覺得吧,雖然你是司命星君,我是凡人,但我們還挺投緣的。就沖我們一塊兒喝過酒,一塊兒改過你那戲本子的交情,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,但別騙我,行嗎?”

許久的沈默。

向來笑瞇瞇的司命星君難得地沈下了臉,像是沈思良久才開口,聲音有點發悶,“誰告訴你的?洗髓的事。”

“風巒,那天我正巧撞見他給向婉洗髓來著,他就說了。”

一瞬間,鏡堯腦袋裏閃過無數句罵人的話。

這不靠譜的小崽子,還總說她口風不緊,結果自己把餡露了個幹凈,難不成真是娶媳婦兒的時候把腦子當聘禮送掉了嗎。

她平心靜氣,又平心靜氣。

“阿糯,我不會騙你,也不想瞞你,但是我現在沒法說。”她低頭盯著地上的草,深吸了幾口氣,“這樣,你等我一些日子,我會盡力把我能說的都告訴你,行嗎?”

阿糯看著她的樣子,揚了揚唇角,這樣的她倒難得有點正形了。

“好,那我先謝謝你。”

鏡堯胡亂擺了擺手,連頭都沒有擡,就像趕路一樣走開了,阿糯眼看著她深一腳淺一腳走出很遠,好像才剛剛想起駕雲,不過雲頭也駕得歪歪扭扭,比阿糯平日的姿態還要不美觀一些。

阿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,返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,她決定還是趁著離午飯還遠,先補個回籠覺去,畢竟等她聽見鏡堯的回答以後,可能就不一定能睡好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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